清言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

11. 多多关照

       自那日两人成为朋友之后,在书院里就经常可以看到他俩结伴同行的身影。

  而那日袁善见说要替同窗关怀师弟之后便也经常关注楼垚,是以袁某人每每打算展现一番自己的慈爱兄长面目便会发现小师弟身边的程师妹。

  本着师弟师妹一视同仁的态度,他觉得自己应该两个一起关照一下。奈何每当他要开口时程师妹便准备拉着阿垚跑路,后来见阿垚不愿跑便自己跑路,总之就是能逃开自己就定是要逃开的。

  善见对此颇为纳罕,难道在下很吓人?甚至还向同窗好友问出了这个问题,同窗知道他这些时日完成课业后总爱寻机去关爱师弟师妹之后表示,你还是别去关爱了,那样师弟师妹对你的印象还能好些。

  然后便收获了善见兄的白眼,不过自那日之后善见兄也的确收敛了许多,不再刻意去关爱那两个小童了。

  离了他的关怀,那两人果然就如那阴雨过后终于见到日头的葵花一般,神采奕奕,这也让善见感到一丝挫败,生平第一次主动关心师弟师妹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可事实便是如此,他们仨或者说他和程师妹,那可真是距离产生美。

  先前一见他就像看见黄鼠狼一般拉着阿垚奔逃。如今偶然间碰见,两人也不躲着他了,还会规规矩矩上来唤上一句“袁师兄”。

  后来书院里边经常能见到这样一副景象,阿垚在习字,程师妹在一旁温书,袁善见便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书案边坐着看书,等着二人有困惑来寻他。

  他时不时还会过去看看,指导一下阿垚笔划用腕,对程师妹不解之处提点一二。人相处得倒似乎融洽了不少,袁善见也得到了之前心心念念的被邀请回家吃饭的机会。

  那日三人结束学习,少商动了动快僵化的脖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后对二人道,“袁师兄,阿垚,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去我家用饭吧?”

  阿垚已经去过多次自然很是干脆地答应,然而善见还需要礼貌推拒一番,直到嫋嫋不耐烦准备收回邀请的话,善见兄才识趣地住了嘴。

  与程师妹一同归家之后,见过了师妹的父母,而后几人一同用晚饭。饭桌上,师妹的父母时时给他们三人夹菜,师妹便也学着父母的样子招待他们这两个客人。

  饭后少商还特意拿出她阿父亲手做的酪浆来招待他们,两位长辈便在旁边哄着小女儿,静静地听他们说话,而他和阿垚聊得正欢的时候程师妹也会凑到父母身边去逗逗妹妹。

  善见看着这温情的场面有几分艳羡,自他记事起,陪在自己身边的便只有傅母。阿父阿母各自守着自己心里那个人封闭了所有的情感,他这个儿子就像是他们背叛自己爱情的证据一般,他们向来不愿多看一眼。

  傅母总劝他想开些,总告诉他阿父阿母是爱他的,他们也是可怜人,他们也有诸多苦闷无处倾诉。他听傅母讲过父母那一辈的故事,且入学之后自家夫子也是那般为深情所苦,不肯放过自己。

  生命中对自己最有引领作用的几个角色都自顾自地陷在那个自以为深情的世界里,只念着已失去的人而不珍惜自己当下的生活,不去珍惜自己身边应该珍惜的人。如果这就是深情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这样的情谊他袁善见宁可不要。

  待到三人说完那一箩筐的话,到了告别的时候,程师叔抱着小女儿起身,桑师叔拉着师妹的手说是四人准备去散步了,刚好可以送送他们。

  其实这些年每次见夫子醉酒哭得毫无形象地大喊舜华的时候,他都想劝夫子别念了。

  人家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还有什么好放不下的呢?

  同时也会跟着夫子连带着对桑夫人有些误解与埋怨,为什么七年都等过来了,却会因为未婚夫晚了几日错过了父亲的寿宴就退婚了呢?

  其实今日他依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也不可能直接开口问,但亲眼见过程师妹一家如何相处之后善见觉得夫子大约错的有些离谱。

  他虽是没有体会过什么父母温情,男女情爱,但就这一顿饭的相处下来,他也能感觉到这个家真的很幸福。桑夫人本人也真的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留在当年走不出来的只有他家夫子。

  当年的事情善见只通过夫子醉酒后的言语拼凑出来个大概,事情的本来面貌估计也就只有这几位当事人才能分辩得清楚了。

  他与阿垚到了住处之后便与那一行四人告别,然后目送他们离去。

  善见看着程家三郎把小女儿交给夫人之后将大女儿一把架到肩膀上,然后带着她跑了起来,带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桑夫人抱着小女儿在后面柔声提醒夫君跑慢些,莫摔着女儿了。而后本来已经到了前头的父女俩又往回跑,到了母亲和妹妹身边。

  父亲低下了头,凑近小女儿,而后大女儿做了个鬼脸,逗的襁褓中的婴孩咯咯直笑。阿垚已经走了,善见却盯着那副景象迟迟不能回神。

  等到同窗和他打了招呼,再一看,哪里还有那一家人的身影?便也笑了笑,和同伴一起回了院子。

  同窗也觉得稀奇,平日里哪里见袁善见这般笑过?

  看来程师妹家的饭的确有魔力,上次去她家吃饭的阿垚回来时也乐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一般。

  那日去程家用饭之后善见一连心情好了数日,阿垚似是察觉了这般情况,便与少商议论道,“看来袁师兄很喜欢叔母做的饭菜,你看,他从那日去你家吃饭之后一连数日那嘴角就没怎么下去过。

  师兄们都说他最近跟撞了邪一样,以前从未见过袁师兄这般开怀,这一旬笑得比这些年加起来都多。”

  少商闻言,思考片刻,而后说,“那咱们就多邀请袁师兄吃几次饭,或许这样他就不会天天管着我们了。”

  “好主意。”

  “而且袁师兄这段时日对你我多有照拂,又在课业辅导上颇为用心。外大父说要知恩图报,袁师兄如此关照我们,那我们理应回报一二。”

  “少商说得对。”

  阿垚作为少商的头号迷弟,口头禅便是少商说得对。

  在门外又偷听了一耳朵墙角的袁师兄表示,这俩孩子这段时间没白教。

  虽然前面那些撞了邪的话让他有些郁闷,而且他也不会因为吃了顿饭就放松对他们的管束,但是不去白不去嘛。

  程师妹家氛围那么好,蹭饭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能够多吃两碗饭。后来去的次数多了,桑师叔知道自家情况后对自己态度也越发柔和。

  虽然程师叔察觉到不对之后似乎对自己越发警惕了些,但是也没有恶意。

  只是把夫人夹菜的任务揽了过来,表示夫人只需要给自己夹菜便好,这剩下的一桌子人自有夫君来周全。

  然后善见便闻到了饭桌上浓浓的醋味,原来程师叔居然连自家女儿的醋都吃。

  看来自己之前看到的父慈女孝的场面都是基于原则没有打破的情况,即不需要争夺桑夫人宠爱的时候。

  这种和平景象出现得久了,双方都放松了警惕,于是乎又酝酿了一场暴风雨,把刚刚建好的友谊小船直接掀翻在风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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